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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夫人 | 做人当作张思之

荣夫人 明月清辉2
2024-10-05



思之不孤独。在他去世10天之际,那晚,一群人,在无垠的云空间,隆重追念一位伟大的律师。他去了,他活着。




2022年7月3日晚7:00-12:00,历时5时,由“律媒观察”倾心组织,大家在“云空间”,追思一代律师张思之先生。本人受邀参与该重要活动,聆听一群近距离接触过思之先生的法界名流动情追念,获益良多,感动莫名。本人也做音频发言,一抒感佩之情,致敬良知。

另,今天是思之先生逝世两周年忌日,重发本文,再致敬。


2022/7/22

张思之先生追思会





以下为音频文字版⤵



很感动“律媒观察”为张思之先生举行这种特别的追思活动。作为并未和思之先生有交集,仅是站在远处景仰着思之先生的一位忝列法界(从我的职业而言)的人,有机会被邀请参加这样的重要活动,我深感荣幸。思之先生已走进历史,今晚的活动也将是历史的一部分。


思之先生参加过远征军,当过法官、律协副会长,当过律师。他从事时间最长的职业是律师。所以,他的身份是律师,他是以律师为职业的法律人,也是在律界、法界深耕的知识分子。


思之先生在世时,已经在法界、知识界,名震遐迩,美名远播,比如,“中国最伟大的律师”,"中国律界的荣耀和良心",“纯美的斗士,不朽的辩才”等美名。


他离世了,去了另一个世界。从此,大家再也见不到那个睿智、豁达、淳朴又温煦的张思之了,他的朋友们无法再和他把酒言欢了,那些特别的案件也无法得到他的辩护或支持了。


他带走了一种玉树临风的气象,也带走了一些人间意趣,一些独特的景致。


尽管这个世界少了谁也一样继续,但无论如何,张思之的离去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虚空,别人无法替代和填充的虚空,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。


思之远去的背影,在消失中;但也因为他的离去,他的形象又变得愈加清晰高大起来。他去世后,网络一片绵绵不绝的纪念声,已足可见证。


95年来,特别是73年以来,不管在怎样斑驳离奇的背景下,思之活着的样子,都是那么鲜活缤纷。他是一个生动又纯粹的人,坚贞而有韧性。不管时代如何拧巴,他始终舒展着,拒绝被扭曲。


他始终葆有自由之心、赤子之心。


包括亲属,告别厅仅允20人进入。缤纷的鲜花簇拥,是他灵魂的芬芳。因为思之先生逝世期间还处在疫情封控期,借此,送别者被封控在最小单位。他逝世得不合时宜。这一点,他不如他的老友江平先生幸运。



他寂静地躺在那个告别厅,显得有些落寞,有些寂寥,有些孤独。


这具有象征意义。一方面,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,他就是那么孤芳孤傲,那么独自清流。他不攀附不合作不勾兑,他不属于那个浑浑噩噩熙熙攘攘的世界。另一方面,和他息息相通的人们,被阻隔着未去告别,也就永不告别了。他和活着的人们,都知道,灵魂不灭,人心不死。他的精神,依然留在这个世界。


他给这个无趣的世界,留下了太多雅趣,和正大气象。他活着如此,他去了天国,依然如此。今天我们要追思他,即是依然在享用他留下的无尽芬芳。他的精神,会永远滋养后世法律人,及一切正直的人。他清冽的灵魂,值得我们永远探究和追念下去。


思之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我很欣赏郭宇宽先生对他的评价:







于不义的现实,他从不抑愤怒;对他人的痛苦,他从不掩同情。漫长的律师生涯中,他坚信:要说真活;不能昧良心;不能在无辜者遭受伤害时掉过脸去。他抵抗种种威胁和诱惑,将朴素的信条坚守一生。


做到如上所述,何其难也。但思之先生做到了,“将朴素的信条坚守了一生”。


思之先生是法律专业出身,在成为右派前,是北京法院的法官。可79年他右派摘帽后组织上让他归队,他未从,他选择了律师职业。在法界四大职业中,公、检、法、律,律师是最弱势的。弱势,当然不是律师职业的本来属性,它只是中国律师的属性。但张思之抵御风光,选择弱势。在这个弱势岗位上数十年,为更弱势的人说话,为受冤屈的人说话,铿锵有力地说话。法庭上,一个优雅的智者,侃侃而谈,充满专业学养,和尊严。他以独具的风姿,提升了这个群体的尊严,并将这种尊严,溢出国界。

思之先生的律师执业生涯,中止在87岁,因为中风,他“不朽的辩才”难以发挥了。那个敏感案件,成了他的未竟之事,也是他职业的删节号。


在这片土地上,可能没有人比他的律师执业生涯更长,也没有人如他那般,一生办了那么多敏感而重要的案件。对此,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,因为生存、因为无力,因为恐惧。确实有一些律师,因为辩护类似案件,最终自己成了被辩护的人。于是,这片无依之地,就常常留给了张思之。他不是逞能,他是义不容辞。


当然,他也曾做过“进去”的准备。幸好,他谨慎着、机智着,没有进去。

当然,他代理的案件越是重要,他就往往输得越是没有悬念。


但张思之说,我的辩词,你没有一条能驳倒我。他创造着那些“神迹”:被驳不倒的败诉。


他无往而不败的败诉,不是辩护的失败,而是法治的失败,是国之颜面的被公然污损。


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。这是一曲悲歌,也是一曲战士之歌。歌里,有思之的呕心沥血,有思之的泪。

张思之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,他至死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。他是孤独的。但那不是他个人的遗憾,也不是他个人的孤独。那是所有追寻者、坚守者的遗憾,也是这群人的孤独。

张思之个人没有遗憾。他不是一般的精彩,他无愧人生,无愧众生,做了一切该做能做难做的。


在众多的特殊案件中,可能没人记得公诉人是谁,法官是谁,或者那些公诉人和法官也未必希望人们及历史记得他们。可张思之的美名、威名,被世人记得,被历史记得。


于是,2000年,《我的辩词与梦想》,这部集纳了他20年律师生涯的著作,为他赢得了北京汉语研究所授予的“当代汉语贡献奖”。颁奖词说,“张思之先生的存在,表明了通往自由的旅途中,不仅要做叛徒的吊客,还要做异端的辩护。


2008年,张思之获得了该年度的佩特拉ㆍ凯利奖。海因利希ㆍ伯尔基金会11月在柏林宣布,授予张思之这一大奖是为了表彰他"为在中国保障人权和建设法治国家及律师制度做出的杰出贡献"。那是一个国际奖项,首次授予一位中国人。德国司法部长在颁奖仪式上致辞,称张思之先生是"中国律师界的良心"。


张思之作为中国律师的代表,走出了国界。但我更愿意,给他颁奖的,是我们的司法部长。因为,他是在为中国的法治建设做贡献,为保障中国人的人权做贡献。


他说“人权是一个国家的颜面”。他一生,都在为这个颜面而不懈奋争。


张思之说,他这个人,当不了官。他拒绝归队法院时这样说,他在《行者思之》的自述里这样说。


但他果真当不了官吗?他如此的率性、真诚、善良、正直、对所有人平等以待,无私无畏,怎么就当不了官呢?他这样的人当不了官,官场究竟是让怎样的人如鱼得水呢?

张思之不适合做官,说明官场的土质,不适合他这么纯美的生命。说明需要优化的是官场的土壤。


如果法治不是依然甚至“永远在路上”,如果法治得彰得显,张思之当个最高法的大法官如何,当个首席大法官如何,让我们简单畅想一下。


张思之有一句名言:“即使只能做一个花瓶,我也要在里面插一枝含露带刺的玫瑰,而不是一支狗尾巴草”。


张思之正是这枝含露带刺的玫瑰,一生为人,一世职场,一路美艳芬芳。


思之先生在自述中,也有很多反思。比如,尽管在受命为林、江两个反革命集团做辩护组组长及为李作鹏做辩护人时,虽然是“钦定”律师,他依然力所能及地履行职责,碰了禁止碰的一些红线,辩护可圈可点,某种程度地赢得了当事人(李作鹏)的认可。但他仍对最初被安排做江青的辩护律师在和江青见面时,自己对江带成见,不够耐心,对江青缺乏理解和疏导,致使江拒绝了律师辩护,而自责。他说,在法庭上,江只是撒泼,对自己的辩护非常不到位。如果有律师,情况会不同。


他不是站在是否对江个人有利的角度去思考问题,而是站在中国法治的角度。同时,他也为对林江两案的辩词写得不够漂亮而遗憾。他说那时候他修炼不够,也还不敢。他举出了当年章士钊为陈独秀所作的漂亮辩词。他说此张不如彼章。


为林、江两案辩护,张思之及同案律师们,显然也是花瓶。但花瓶里的玫瑰不够漂亮。思之先生对此有反思,体现了一个律师,一个法律人,对当事人的负责,对职业的敬畏。


我说做人当作张思之,如他那般善良、悲悯、正直,嫉恶如仇又不激越,不畏强权又谨避红线。雄辩而机智,有力有节,包括耄耋之年还主动请缨担当聂树斌案的代理,为名为利为影响?丝毫不是,只因悲悯,只为公义。他那颗纯粹的心啊,天地可鉴。


张思之不好做,不易做是肯定的。但张思之永远值得景仰、探究和学习,更是肯定的。漫长而斑驳的时空里,张思之留下的精神瑰宝,值得后人去不断地挖掘,品鉴,去点点滴滴地学。


思之先生去世后,我在朋友圈或我的公众号转发了一组怀念文。某陌生网友看后在公号后台私信我说:这样时代这样的人很珍稀,用尽了最高的词语去赞誉也不为过。思之先生非常不寻常,让更多不知道他的人知道他,意义重大。我很晚才知道国内有一群这样的人,在此之前,以为中国只有报纸电视新闻,所以希望在普通人当中,对思之精神的传播,能有更高的普及


这是思之先生的精神及大家对他的追念所产生的传播效应。


萧瀚律师说,最伟大的律师在中国。我深以为然。那是因为,在中国当律师太难了;在这片土地上,做成张思之那样的律师,在世界律坛上,也是一座峰巅。


恭送思之學長西行:巧創敗訴成勝訴/蔑視威權護人權——學弟黃一龍敬輓。



在转发各类悼文时,我曾说,张思之先生,律界男神,法界良心,国之颜面,人间绝响,公知中,优雅挺直的脊梁。


今天,虽然思之先生去了,但我们,永不告别。张思之先生的精神,将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,留在所有的追寻者中间。思之精神,不朽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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